巴菲特致股东的信:投资者和公司高管教程

|后记

 后记【注1】

 

我们将继续持有目前的主要持股,无论其价格与内在价值处于什么样的关系。这种至死不离的态度,加上这些股票所要求的全价(不再是折扣价),意味着它们不会像过去一样,在未来迅速推升伯克希尔的价值。换而言之,我们迄今为止的表现来源于“双重”收益:

(1)我们投资组合中所持有的公司,在内在价值提升方面的杰出贡献。

(2)当股市适当地“修正”这些杰出公司的价格时,可以提升它们相对于平庸公司的估值,我们因此实现的额外收益。

我们对自己的投资组合中的每个公司充满信心,并相信会继续从中受益。但是我们从“价格赶上价值”这条线的收益已经实现,这意味着,我们将来只能享受“单重”收益了。

关键词:双重收益vs. 单重收益

 

我们还面临另一个障碍:在一个有限的世界里,高成长率必定会自我毁灭。如果这种成长的基数很小,这个规律或许在一段时间内不会显现出来。但是,当基数增大到一定程度后,欢乐的舞会就会终结。高成长率最终会自我锻造固定之锚。

美国天文学家卡尔·萨根(Carl Sagan)生动有趣地描述了这种现象:想想细菌的命运,它们每隔15分钟分裂一次自我繁殖。萨根说:“这意味着一小时的时间,细菌的繁殖翻四番,一天能繁殖翻96番。尽管一个细菌的重量仅有大约1克的一万亿分之一,经过一天无性繁殖的放纵之后,它的后代会像一座大山一样重……两天之后,比太阳还重。照这样发展,用不了多久,宇宙中所有东西都会由细菌构成。”

但是,不用担心,萨根说,总有某种障碍会阻止这种指数级的增长,“这种障碍或是食物中出来的小虫,或是它们自己之间相互毒杀,或是它们羞于在公众场合进行繁殖。”

即便在艰难的日子里,芒格(伯克希尔的副董事长和我的合伙人)和我也没有将伯克希尔看作细菌。让我们感到无限悲伤的是,我们还没有找到让伯克希尔的净值每15分钟翻番的方法。此外,我们对于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财务上的自我繁殖成长并无羞愧。然而,萨根的观察结果仍然适用。

资金太多是获得超级投资回报的敌人。伯克希尔公司现在的净资产是119亿美元,而当年,芒格和我接手管理之时是2200万美元。尽管市面上一如既往有很多优秀的公司,但是考虑到伯克希尔目前的资本规模,很多机会已经不值得考虑。我们现在只考虑那些至少可以投资1亿美元的机会。鉴于这个最低限额,伯克希尔的投资空间大大缩小了。

尽管如此,我们仍然会坚守来时的路,不会放松我们的标准。著名的棒球选手泰德·威廉姆斯在他的著作《我的生活故事》(The Story of My Life)中,解释了其中的原因:“我认为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击球手,你必须等到出现好球的机会才去击打,这是本书的第一原则。如果我不得不去抓住我的幸运区以外的球,我就不会成为0.344的优秀击球手,我可能只是0.250的平庸击球手。”芒格和我同意这个观点,并会等待出现在我们自己“幸运区”的机会。

我们会继续对政治和经济的预测置之不理,对于很多投资者和企业家而言,这些是非常昂贵的消遣。30年前,没有人能够预见到越战的扩大,工资管制和物价管制,两次石油震荡,总统辞职,苏联解体,道琼斯指数一天大跌508点,或国债收益率在2.8%到17.4%之间巨幅波动。

但是,令人吃惊的是,这些重磅炸弹式的事件都未能对本·格雷厄姆的投资原则产生丝毫的打击和动摇,这些事件也没有动摇“以合理价格购买优秀企业”的原理。试想一下,如果出于对未知的恐惧而延迟或改变资本的使用,我们的代价会有多大?事实上,当对于宏观事件的忧虑达到顶峰之时,恰恰是我通常做出最佳买卖的时机。对于那些跟风追求时尚的人而言,恐惧是敌人,但对于那些关注基本面的人而言,恐惧是朋友。

未来30年,一定会出现一批不同类型的流行股票。我们既不会预测它们是哪些股票,也没有打算从预测中获利。如果我们能找到像过去所购买的公司一样的公司,外部的惊喜对于我们长期的表现结果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我们可以向你们承诺的是,所有人会得到与其持股相匹配的收益,在你们持有伯克希尔期间,你们所获得的与芒格和我一样。如果你们遭受痛苦,我们也会遭受痛苦;如果我们发达,你们也会一样发达。我们不会引入一些所谓报酬机制,来破坏这种纽带式的联系,这些报酬机制在股市上升时给予我们(作为管理者)更多比例的报酬,而在下跌时却没有太大损失。

我们进一步向你们承诺,我们个人财富的绝大多数都会集中在伯克希尔股票上。我们不会让你将投资的钱放在我们这里,而自己却将钱放在别处。此外,由于伯克希尔承载了我们家庭大多数成员,以及那些从20世纪60年代就追随芒格和我的伙伴和朋友们的投资,我们没有任何理由不尽全力做好我们的工作。

我们实现收益的方式,是通过一流经理人的努力而实现,他们是一群能从看似平常的企业中获得不平常利润的人。著名棒球选手凯西·施滕格尔(Casey Stengel)将管理棒球队描述为:“他们完成了本垒打,我们跟着受益。”这也是我在伯克希尔运用的方法。

即便是拥有著名钻石“希望之星”的一部分,也远远胜过拥有一颗人造钻石的全部。谁都能轻易辨别出我们之前提到的公司是罕有的宝石。最妙的地方还在于,我们并非仅仅简单地拥有这些公司,而是拥有一个能不断成长的组合,股票的价格会继续上下波动,有时甚至很剧烈,经济也会有波澜起伏。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相信我们拥有的这些企业会继续以令人满意的速度提升价值,这是个大概率事件。

我认为以讨论一下伯克希尔今天和未来的管理,作为结束的话题很合适。正如我们在《与所有者相关的企业原则》中的第一条告诉你的那样,芒格和我是伯克希尔的管理合伙人,但是,我们将这个重担分派给了旗下各个子公司的经理人们。

芒格和我的主要工作是参与资本配置,以及对于关键经理人的关心和培养。大多数经理人在自主管理企业时都会心情愉快,而这正是我们托付他们的方式。这种方式让他们全权负责经营决策,并且将运营中多余的现金上交给伯克希尔总部。通过把现金交给总部的方式,他们就不会因各种诱惑而分心。此外,相对于我们的经理人多局限于对自己所在行业的了解,芒格和我有着更为宽广的视野,更有可能在更大范围内寻找更好地运用这些资金的可能性。

大多数我们的经理人都已经获得财务自由与独立,所以,创造出一种鼓励他们愿意为伯克希尔服务的氛围,而不是去打高尔夫或钓鱼,是我们的责任。这就要求我们公平地对待他们,就像如果位置颠倒一下,我们希望被对待的方式一样。

至于资产配置,这是芒格和我都喜欢的活动,而且在这方面我们已经积累了一些有用的经验。一般而言,头发灰白的人不会在这个运动场上受伤;在进行投资时,你不需要手眼的敏捷配合,或发达的肌肉(感谢上帝)。只要我们的头脑可以继续有效工作,芒格和我就会干得像以前一样好。

作为股东,你们自然会关心,在我年事渐高后,是否会继续担任公司CEO?如果发生什么变化的话,董事会将如何处理这个问题?你们或许还想知道,如果我今晚去世了,会发生什么情况?

第二个问题很容易回答,我们旗下的大多数公司都拥有强大的市场优势、强有力的动能和杰出的管理层。伯克希尔的文化已经深深浸透在我们每个子公司的血液里,即便我过世之后,他们也不会错失商业机会。此外,在伯克希尔,我们有三个年富力强的经理人,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都可以胜任CEO,并在特定的管理方面会比我干得更好。

负面影响的一面是,他们之中没有一个具有像我一样在众多领域的交叉经历,这种经历让我无论在商业方面还是在投资方面都感到如鱼得水。这个问题可以通过安排专人负责处理可流通证券的方式解决。在伯克希尔,这是个有趣的工作岗位,新的CEO将会毫无疑问地聘请一位有才能的人来做。实际上,我们在盖可保险这样做已经26年了,结果非常棒。伯克希尔董事会已经非常详细地对每一位CEO候选人进行了讨论,并一致认为如果今天有需要,他们今天就可以继承我的位置。

关键词:接班人

 

关于这个话题,董事们会持续关注,并随着环境的变化而与时俱进。新的管理新星可能会出现,现有的经理人可能会老去。但重要之处在于,董事们现在以及未来都完全清楚,一旦有需要的时候,他们应该做什么。

尽管每一个人的衰老进程会有很大的不同,但或迟或早,他们的能力和活力会渐渐下降。有些经理人在80岁的时候依然效率满满,例如芒格82岁的奇迹。有些人在60岁时就明显退化。当人衰老、能力衰退时,他们自我评估的能力也随之衰退,这就需要其他人的提示。

当发生这样的状况时,我们的董事会将接手我的工作。从财务角度看,董事会成员通常无意这么做。据我所知,全国没有一家公司的董事会,其成员的家庭财产与公司股东们的财产有如此紧密的联系,甚至连情况接近的例子也没有。然而,在个人情感的层面,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尤其是朋友,很难去告诉他:“你已经不行了。”

然而,如果我成为了那个“不行”的人,我们的董事会会帮忙告知我。我拥有的每一股伯克希尔的股票都会捐给慈善机构,我希望社会能从这些捐赠的遗产中得到最大的益处。如果我的伙伴们推卸责任,没有履行其监督职责,请我去养老(我希望是温和礼貌的,而不是被扫地出门),那么,这将会造成我持有股份的价值潜力的缩水,进而造成慈善潜力的减少。如果出现这种情况,这会是一个悲剧。但是,不必担心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们有一个杰出的董事会,他们一直会按照“股东利益至上”的原则行事。

伯克希尔有三位CEO候选人可以替代我的位置,而且董事会知道如果我今晚过世的话,谁可以履行我的职责。他们中的每一位都比我年轻得多,董事会认为我的继任者拥有一个较长的任期很重要。

坦白地说,我们公司的投资端的业务还没有准备好。在我们10月份的董事会上,我们充分讨论了这个话题,并且制定了一个计划。在这个计划中,我雇用一个年轻的、具有投资潜力的先生或女士来管理我们庞大的投资组合,我们希望在将来有一天需要之时,他能够继任我作为伯克希尔的首席投资官位置。作为选择过程的一部分,我们实际上会选择数个候选人。

选对人并非易事。当然,发现一个聪明的人并不难,他们之中,有的具有令人印象深刻的投资记录。但长期的投资成功,仅仅凭当下的头脑聪明和短期的业绩优秀是远远不够的。

长期来看,市场一定会发生非同寻常甚至离奇的事件。一个单次、重大的事件可能会将多年以来累积的、一系列的成功一笔勾销。我们需要的是从基因排序上能够识别和避开这类风险的人,包括那些之前从未遭遇过的重大风险。有些潜伏在投资策略中的危险,用今天金融机构普遍使用的模型是无法发现的。

性格也是极其重要的。独立思考,情绪稳定,对人性和机构行为具有敏锐的了解,这些都会在长期投资成功中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我见过很多非常聪明的人,但他们缺乏这些美德。

最后,还有一个特别的问题需要思考:我们留住人才的能力。能够成为伯克希尔的一员会大大提高一个投资经理人的市场身价,因此,我们需要确定我们留住所选之材的能力,即便他可以离开,并且在其他地方赚更多的钱。

我已经将我持有的伯克希尔的股份分别安排给五个慈善基金,让它们执行我一生的计划,以及最终实现我的慈善捐赠目标。在遗嘱中,我会规定,在我过世之后的十年内,从我的股份中变现获得的资金,用于慈善目的。因为我的后事没有那么复杂,处理这样的事情应该用三年时间。这13年的时间,加上我还有的12年的生命预期(尽管,很自然,我的目标是活得更久),这意味着,来自我的伯克希尔持股的收入被分配给社会的时间大约会在未来的25年左右。

我设置这样的时间表,是因为我希望这些钱能被那些我所熟悉的、有能力的、精力充沛且积极向上的人相对迅速地使用。这些优秀的管理特质有时会随着机构年龄的增长而衰退,尤其是那些可以置身于市场力量之外的机构。今天,管理这五个基金的人都非常棒。所以,在我离世的时候,为什么不让他们尽快明智地花掉留下的钱呢?

一些喜欢将基金设立为永久性基金的人会说,不应将慈善基金这么快花完,因为将来的社会肯定也会遇到重大问题,也需要慈善捐赠。我同意“将来的社会也会遇到重大问题”这个观点。但是,到那时,社会上也会有很多超级富裕的个人和家庭,他们的财富甚至远超今天的美国人,并且他们的慈善机构也会进行慈善捐助。

这些慈善捐助者会根据第一手信息判断,什么样的运作既具有活力,又能专注解决当时社会存在的重大问题。通过这种方式,做慈善的方法和有效性将受到市场的检验。有些慈善机构值得大力支持,而有些机构会干得不怎么样。即便在世的人也未必能够做出完美的决策,但相较于一个入土6英尺深的逝者在数十年前做出的规定而言,他们更能理性地分配慈善资金。当然,遗嘱总是可以重新修改,但是我的想法不太可能有实质性的改变。

为了避免以病态的口吻结束本书,我想向你保证,我从未感觉如此良好。我热爱管理伯克希尔。如果享受生活可以延长寿命的话,那么,玛士撒拉(Methuselah《圣经》上传说享年969岁高寿的人)的长寿纪录可能会岌岌可危。【注2】

批注:

注1:1989年、1994年、1996年更新的所有者手册,2005年、2006年、1996年更新的所有者手册。

注:2:《圣经》上传说享年969岁高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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