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股市大崩溃前抛出的人:巴鲁克自传

第15章 与古根海姆家族的合作

第15章

与古根海姆家族的合作

 

1889年,母亲阻止我去墨西哥为古根海姆家族学习矿石采购业务,毫无疑问,她这时改变了我的人生道路。16年的时光匆匆逝去,我又从古根海姆家族接到一个邀请。在这16年里,古根海姆家族兴旺发达,逐渐由在科罗拉多州一个矿山占有半数股份的矿主发展成整个矿石采掘业一股最强大的力量。

在这16年里,我也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当初向丹尼尔·古根海姆寻求第一份工作时,我还是个又高又瘦、窘迫得不知手脚往哪儿放的毛头小伙子。后来,我在金融交易上的判断力一再得到检验——我常常逆市而为;一些知名公司提出让我加入董事会,这说明其他人越来越尊重我在谈判和证券市场运作方面的技能和技巧。

我也通过不懈努力获得了财务资本。1893年金融恐慌之后,我察觉到,以经济萧条时期极低的价格买入证券,受益于必将到来的经济复苏,便能赚到很多钱。但那时我无钱投资,也就无法利用自己看到的机会。

1903年金融恐慌袭来,我的处境已远非从前。我感到1902年的证券市场价格已推升得过高,便将手中持有的大部分证券卖出兑现,以便市场下跌时,我会有现金买入证券,再等待将来国家经济出现增长。实际上,我不仅拓展了在经济领域的兴趣

,更是率先采取行动,在新领域展开了风险投资。

或许1893年恐慌之后金融市场取得的成就在于对全国铁路进行了整合。而在1903年金融恐慌之后那些年,国家经济发展主要表现在,工业迅速发展所需的原材料基础出现了巨大扩展。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的10年里,我投资的一些公司力图开发诸如铜、橡胶、铁矿、黄金、硫黄等各种原材料的供应来源。我天生是个喜欢求变的人,一旦这些公司发展到可以分配股利的阶段,我通常就会撤出公司,再四处寻找其他投资目标。对于这些风险企业,有一样尤其令我高兴,就是可以利用它们从地球深处夺取新资源,将之置于人类的掌控之下。简而言之,这些公司创造的是真正的财富,不是金钱,是有用的东西。

当伍德鲁·威尔逊总统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任命我为国防委员会下属咨询委员会委员时,我通过上述投资获得的知识也被证明极有价值。我受委托担任的第一份工作是负责为备战计划确保充足的原材料供应。这份工作又导致我担任了战时工业委员会主席。

我第一次进入原材料世界是作为古根海姆家族的代理人。这是一个不同寻常、值得赞赏的家族。领导这个家族的老梅耶尔·古根海姆(Meyer Guggenheim)是我父亲的一位病人。尽管我从没和他说过话,但时不时地能见到他,记得他总是抽着雪茄,丝毫不在意烟灰洒落在自己的外套上。

他有个儿子喜欢说起关于他的一个故事,从这故事中可看出老梅耶尔的经营理念。某人带着一个赚钱计划来见梅耶尔·古根海姆,激动地大声说:“古根海姆先生,您看看,要是接受这个计划,您会获得多少财富、赢得多大权势啊!”

老人轻抚着连鬓胡子,说道:“Und dann?”【注:这句话是德语,意思是:“然后呢?除了这个,就没别的?”老梅耶尔·古根海姆1847年从说德语的瑞士一地区移民至美国。或许人在某种情境下脱口说出家乡话更能表达自己的想法、心情吧。——译者注】

这是所有古根海姆家族人的一大特点。他们认为,一个项目不仅仅要赚钱,还得有别的。他们对慈善事业的兴趣与商业一样广泛,他们将大量家族财富用于艺术、音乐、航空技术和学术研究。

老梅耶尔对采掘业发生兴趣时已年近花甲。家族的财富主要是靠经营精致的网眼、花边织物和刺绣织物获得的,但梅耶尔觉得这个领域不会有太大前途。一经自己的一位客户店主力劝,梅耶尔就在科罗拉多州的莱德维尔买下A.Y.Minnie铅银矿的半数股权。

1881年,老梅耶尔决定去看看矿山。他发现矿里灌满了水,便注资购买排水设备。结果,这一举措实际上开启了家族的致富之源。

老梅耶尔着手学习采矿业务,还命令7个儿子也这样做。全家人齐心协力,奋力开拓业务,凝聚力成了家族做强做大的首要动力。黄金、白银、铅、铜、锌的开采和提炼密切关联。这些金属以及其他金属常常伴生于同一矿石中。实际上,如果矿石所含金属的构成适当,提炼会更加容易。古根海姆家族人人潜下心来学习采掘提炼业的某一部分业务,整个家族就像在最高统帅老梅耶尔指挥下纪律严明的军队一样协同发展事业。

比如说,老梅耶尔的六子西蒙(Simon)在欧洲度过2年时间,学习西班牙语和法语,目的就是为了能在墨西哥更好地为家族利益服务。后来,他又背起行囊到科罗拉多州,在比油布罗的一个提炼厂做一名计时员。

丹尼尔很快就展现了出众的才干,甚至比他父亲更有能力,成了家族团队的领军人物。他对采掘业的统治一直持续到他去世时的20世纪30年代,现在流传着很多他在全盛时期的故事。我想有个故事可以揭示他的真实品性,他为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的其他企业家树立了爱国主义典范。

当时我们尚未进入战争状态,但已开始加强自身的国防力量。军方估计他们将需要近4500万磅铜。作为国防委员会负责原材料供应的委员,我必须确保铜能随要随有。我面临的问题是,决定政府该支付什么样的价格才公平合理。

我设法找到小尤金·梅耶尔(Eugene Meyer, Jr.)【注:小尤金·梅耶尔,美国金融家、报纸出版商(1933年收购《华盛顿邮报》)。1917年接受任命,指导美国战时工业生产和战时金融,在多个政府机构任职。1946年就职首任国际复兴开发银行(世行)行长。——译者注】,他熟悉铜业生意,也是极讲诚信的人,并热切希望能为公共事务做出贡献。梅耶尔建议我们按战前10年间的平均价格给铜定价。这算下来是每磅16((2/3))美分,而当时的市场交易价为每磅36美分。

矿业界愿意做出这么大幅度的降价吗?那个时候,丹尼尔·古根海姆住在圣雷吉斯宾馆(St.Regis),每个星期天下午5点开门迎客。任何希望短暂来访的朋友知道他此时一定在家,都可以登门见他。我和梅耶尔去了圣雷吉斯宾馆。我们询问是否可以与丹尼尔先生单独谈谈。

我告诉丹尼尔先生,在为备战采购材料的过程中,我们想树立一个榜样,激励全国其他企业家支持战争。这时形势看来日益明朗,我们可能要被拉进战争之中。很多美国家庭可能不久就会送自己的儿子去前线参战。我们不应该让这些家庭觉得战争在进行,自己的孩子在流血牺牲,而那些富人或大公司却可以从中大赚其钱。我想让铜价大幅度下调,足以让人们清楚地看到产业界也已做好准备,愿意承担自己的一份责任。

丹尼尔先生静静地听着我们说话。我和梅耶尔讲完之后,他说:“我得跟几个兄弟说说,然后我再找其他铜业公司谈谈。”问到需要多少时间我们才能得到答复时,他说:“明天去市中心的路上接我吧。”

我们接了他。丹尼尔先生上车后就说:“我想你要的铜可以给你。”

我叙述这个故事就是想举个例子说明一下古根海姆家族的优秀品格。我相信,正是这同一种品格可以解释他们何以在采掘业取得了那样的辉煌成功。

古根海姆家族在采掘业大约经营了1年,这时他们得知,要是开采和提炼相结合,那么采掘业会产生极大利润,于是,他们在科罗拉多州的比油布罗建立了一个价值125万美元的提炼厂。提炼厂提炼的矿石有很多从墨西哥进口。当国会对墨西哥矿石施行禁运时,古根海姆家族便在墨西哥建了一家提炼厂。

19世纪90年代期间,银矿和铅矿采掘业举步维艰,1899年就有18家企业被并入美国矿石熔炼精炼公司,亨利·罗杰斯、洛克菲勒家族和卢维森家族在这家公司共同占有的股份如果没达到控股也相当之大。古根海姆家族也受到邀请加入该“托拉斯”企业,但他们婉言拒绝了,除非他们可以控股。其他人均不接受这一条件。

随后,一场生死攸关的战役在古根海姆家族与这家托拉斯企业之间展开,古根海姆家族几乎在每次交火中都赢得了胜利。到1901年时,这家托拉斯企业实际上按古根海姆家族开出的条件缴械投降了。丹尼尔进入美国矿石熔炼精炼公司的执行委员会,他的4个兄弟被选为公司董事,整个家族控制了多数股权。

正是这场整合之后过了一段时间,我对美国矿石熔炼精炼公司的股票发生了兴趣。在所罗门·古根海姆的协助之下,我对这家公司进行了一番研究。我开始买入股票,并将这只股票作为投资对象推荐给一些朋友。结果,通常被称为熔炼公司的美国矿石熔炼精炼公司的普通股明显出现交投活跃的情形,在1年半的时间里,股价从36美元左右推升至80美元。这一升幅发生在始于1905年的全面投机性浪潮推高所有股票之前。

不过,古根海姆家族与洛克菲勒家族之间的竞争并未彻底消停。1904年,洛克菲勒家族收购加利福尼亚联邦铅矿采掘熔炼公司。太平洋沿岸还有另外两家大型熔炼公司,即华盛顿塔科马铅矿熔炼公司和加利福尼亚塞尔比铅矿熔炼公司。倘若能收购这两家公司中任何一家,美孚石油集团旗下公司便可以在太平洋沿岸和刚进入开发阶段的阿拉斯加成为古根海姆家族必须小心应付的竞争对手。当时,人们对阿拉斯加的发展潜力怀有无限遐想——甚至到目前为止那里的发展也未达到人们的预期。

古根海姆家族好几次尝试收购塞尔比和塔科马都败下阵来。我向丹尼尔·古根海姆建议,我自己会尽力帮助他们扭转局面。

我的朋友亨利·戴维斯与威廉·拉斯特(William R.Rust)私交甚笃,拉斯特正是塔科马熔炼公司的掌门人。戴维斯告诉我,拉斯特本人对古根海姆家族并不持有任何偏见。要是我摊牌说出真相,戴维斯认为拉斯特会竭尽所能帮助我。

这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但我首先要赢得支持的人恰好在纽约,与我的公司仅有5分钟步行距离。他就是极其富有的达利阿斯·米尔斯(Darius Ogden Mills),他曾是1849年加利福尼亚淘金热中的老手,年届80岁仍对自己涉猎广泛的公司业务保持着积极控制。他经营商业效率很高,设立多家米尔斯旅馆帮助穷人就是很好的例子。这些旅馆提供的房间每晚只收费20美分,一日三餐只需支付15美分。不过,这些旅馆管理有方,仍能获得一些微薄利润。

达利阿斯·米尔斯是塔科马的最大股东,在塞尔比也持有很多股份。他在百老汇大街米尔斯大厦自己的办公室里,以不失尊严、老派守旧的礼节招待了我。他蓄着连鬓胡子,但上唇和下巴都刮得干干净净。他的外表和言谈举止酷似我在南卡罗来纳州做种植园主的外祖父沃尔夫。

我们进行了一席长谈,米尔斯先生还追忆他在淘金热期间如何经常睡在马车身下。当我们谈到正题时,我请他提供他持有的塞尔比和塔科马股票的卖出期权。他拒绝了我,但告诉我可以继续进行交易谈判,还对我说他不会同时和洛克菲勒家族进行交易。

1905年1月初,我和亨利·戴维斯乘火车去西海岸。卓普林(A.C.Jopling)也随我们一道前往,他是来自佩吉律师事务所的一名律师,读者可能还记得,我第一次执行公司并购使命为莱恩收购利杰特—迈尔斯烟草公司时和佩吉合作过。我们在华盛顿州的埃弗里特市塔科马公司办公室里会见拉斯特。我提出按每股800美元的价格收购普通股,这个交易条件很有吸引力,不出几天,期限45天的买入期权协议就已签好,我们拿到了手。这笔期权交易要求交付90%的普通股、转让开采金矿的4个现有合同(其中3座金矿位于阿拉斯加)以及塔科马所有董事退出董事会。

此事之后,我们南下旧金山,开始做塞尔比人的工作。我们遇到了更多困难。塞尔比公司的股东非常分散,其中有些人不愿意放弃在公司里的发言权。而且,我可能并非仅为自己进行交易的事实也泄露开来。旧金山所有报纸把人们的注意力吸引到我与古根海姆家族的牵连上。人们街谈巷议得出的结论当然属于实情,不过,这让我们的谈判更为艰难。

与此同时,洛克菲勒家族也已嗅到我们收购股权的气息。有一天,我接到从纽约打来的电话,叫我立即搞定收购交易,好像这不是我一直竭力想做成的事一样!

在收购塔科马公司股权的过程中,威廉·拉斯特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我请他帮忙解决塞尔比公司的股东。达利阿斯·米尔斯也答应我运用他的重大影响力。最后,我让了几个点,设法把交易的一切条件敲定,仅仅未签订正式的股权收购合同。然后,3月的头一周,我乘上开往纽约的Overland特快客运列车。卓普林留下来处理收尾工作。

我返回纽约后过了几天,塞尔比股票的期权交易正式通过。接着,我正准备执行塔科马期权时,旧金山一位叫弗雷德·布拉德利(Fred Bradley)的矿业工程师吵吵闹闹,威胁着要推翻塔科马交易的谈判结果。布拉德利那一帮闹事的人在3周的时间里打爆了电报,我感到非常不安。幸亏威廉·拉斯特和亨利·戴维斯两人施以援手,最终把布拉德利争取了过来。

通过两笔期权交易,古根海姆家族在太平洋沿岸和阿拉斯加把洛克菲勒家族给将死了。交易开始之前,我们已事先讲明,要是做成交易,我将会得到丰厚回报。丹尼尔·古根海姆最初计划将太平洋沿岸的这两家熔炼公司合并成一家新公司,我在其中可以得到一大批股份作为中介费用。但丹尼尔后来改了主意,他把塞尔比和塔科马两公司吸收合并进了美国矿石熔炼精炼公司。

公司并购出现了新安排,这就需要对我的应得报酬做出不同处理。丹尼尔他们让我与萨缪尔·安特梅耶(Samuel Untermeyer)商讨此事,他是那个时代最精明老练的律师之一。我想这是我第一次在生意上跟他打交道。安特梅耶先生尽力为自己的客户争取利益,跟我讨价还价,想得到最好结果,我像一只毛发被刷错了方向的猫一样情绪激烈、奋力抗争。

倘若按照当初的计划设立一家新公司,我为交易辛苦付出本来可以赚到大约100万美元。我告诉安特梅耶先生,我就要这么多,我不想就这个问题再辩来辩去。安特梅耶先生问我是否打算“抢劫”美国矿石熔炼精炼公司。

他坐在桌子对面,我一下子倾过身去回答说:“不,安特梅耶先生,到此刻为止我尚未想过此事。”

接着我道了声日安,就离开了房间。

这个问题转给丹尼尔·古根海姆来决定,他以自己特有的方式了结此事。“要是伯尼说他应该得到100万美元,那就如数给他。”

我拿到支票后便付清法律费用和一些杂费,两项合计大约10万美元。然后,我开了两张各30万美元的支票,一张给亨利·戴维斯,一张给威廉·拉斯特。

戴维斯和拉斯特收到支票后大为惊诧,全美国再没有比他们两人更感到意外的人了。两人都坚决反对接受这笔钱。我对他们说,他们必须得拿下钱,因为这是他们自己挣来的。的确如此。要是没他们鼎力相助,我绝不会达成交易。

有件事把我急急忙忙地从加利福尼亚拉回纽约,那就是美国矿石熔炼精炼公司的股票一直在不断攀升。我不在纽约的2个月——从1月初至3月初,这只股票已从80多美元涨到100美元以上。然后,我正在了结塞尔比和塔科马两家公司的期权执行事宜,熔炼公司股价又越过120美元。在我看来,这种大幅上涨似乎不太正常。在此之前,我给朋友们推荐了这只股票;要是股票继续上涨,我担心其中很多朋友会受到伤害。我去见古根海姆家族的人,把我的担忧告诉他们,并对他们说我得建议我的朋友们卖出股票。

古根海姆家族不乐意看到这种情况。他们不赞同我的看法,不认为自己的股票已拔得太高。他们这种反应又提供了一个例子,说明“内部人”对自己的公司保持客观判断有多么不易,同时还说明获得极大成功的工商企业家可能对股票市场的了解又何其少。古根海姆家族的人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更了解矿业经营,不过,他们对股票市场的了解不会有我多。

成就非凡的铁路建筑商很少能掌握股票市场的运作技巧。爱德华·哈里曼是个突出的例外。詹姆斯·希尔建设了大北方铁路,但要谈到股票市场操作,他简直就跟个小孩儿一样幼稚。我信不过那些据说是多才多艺的能人,因为生活教会我没几个人可以做好一件以上的事。

正如我告诉古根海姆家族的那样,我把股票都卖了。我有些朋友也抛空了自己持有的熔炼公司股票。有些朋友忽视我的建议,尤其是那些与古根海姆家族很接近的人更是置之不理。

1905~1906年的牛市此时正在狂热地向上推进,我私下给人提出的警告不起作用。一次短暂调整之后,熔炼公司股票又开始向上攀爬,起初爬得慢,但随着缓慢上升,后来加速上扬。1905年8月,股价越过130美元,11月初越过140美元,这个月还没过完就站上157.5美元的高位。

确实,我不喜欢这种疯狂表现。

古根海姆家族虽然因我对他们的股票持看淡态度而弄得很不高兴,但看到我的悲观预期似乎已遭到挫败便又得到一些满足。所罗门·古根海姆倒是很信任我,他私下跟我透露很希望收购全美铅矿公司,以便让熔炼公司实现对铅矿行业的全面控制。

在所有独立的铅矿公司中,全美铅矿公司实力最强,但公司股本却很小——只有15万股。在通常情况下,这家公司的股票交易非常清淡;不过公司盈利报告不错,而且整个股市都在上涨,1905年10月间和11月初,全美铅矿公司的股价也上扬了。

尽管如此,我告诉所罗门·古根海姆,要收购全美铅矿,最佳途径便是在公开市场吃进大部分股票。他叫我照此办理。我请他不要将这一行动透露给任何朋友,公司成员也尽可能少让他们知道。

第二天上午,我指示那位股市最好的经纪人哈里·康登特买入全美铅矿的控股权。我叫他一开始就迅速推高股票,吓退其他人参与竞买。我觉得,我们等待的时间越长,买入足以实现控股权股票的机会就越小。

证券交易所10点钟开盘,我在自己办公室里股票自动报价机前坐下来。一只与证券交易所交易大厅直接相通的电话就在手边。全美铅矿在57美元左右开盘。随着康登特逐渐买进,股票大约上涨了3个点。然后,康登特电话报告说,有对手一直在争着吃进这只股票。

我立即告诉他停止买入。不久,康登特电话告诉我不知谁在竞买股票,反正买家已感到惧怕,不再买了。然后,竞争性买家开始卖出股票。于是,我重新给康登特下达指令,叫他急速拉升股价让对手买家不敢跟进。我心里明白,这会鼓动抛盘涌出,又会阻吓其他买家进场。

当收市锣声下午3点钟敲响时,古根海姆家族已经获得了控股权。这次收购控股权只在一个交易日中便大功告成。康登特操盘机敏灵巧,这只股票收在64美元多一点,比开盘价上涨了不到8个点。

在哪儿能再找到一位操盘如此娴熟机智的经纪人呢?

全美铅矿公司收购一事推动熔炼公司的股票创了几次新高。1906年1月,熔炼公司的股票触及174美元的高位。接近公司管理层、因赚钱而欢欣鼓舞的人热烈地谈论着股票,说会涨到200美元。

接下来股市出现整体跳水。熔炼公司的股票掉到161美元,继而出现反弹,然后又掉头向下。古根海姆家族的经纪人奋力阻止股票下跌——但毫无效果。

当不幸突然降临我们身上时,如果能够责怪他人,我们所有的人往往都会归咎于他人,而通常情况下,我们认为自己可以责怪他人。这种维护自我尊严的本能是人类本性中最根深蒂固的特点之一。坊间传说,熔炼公司股价骤跌并非因为股票已过度高估,而是因为巴鲁克对股票进行“空头”操作。股价位于120美元时,我曾提醒过一些人,此后又反复警示过他们,正是这些人因失望而失明,看不清事实真相,再三散播我做空的流言。

这绝对是无中生有的谎言。要是我卖空与自己关系密切的那些股票,那就与我从未违背过的行为准则南辕北辙。我绝不会“袭击”像古根海姆家族那样曾给予我机会的那些人所拥有公司的股票。

这些令人不快的流言蜚语传到古根海姆家族人的耳中,致使他们好几位兄弟对我避而远之。我感到郁闷不已。不过,我下了决心,坚决不否认对我的指责,除非古根海姆家族的某个人再次提起此事。我耐心等待着。最后,我得知所罗门·古根海姆说我做空了他们的股票。

我去见他,颇为努力地保持镇静,简明扼要地跟他讲述了熔炼公司股票上涨和下跌前前后后的整个过程,向他说明他指责我做空的事情完全是子虚乌有。我跟他分手时,他仍然深感气愤,但我认为他之所以还在生气,与其说是因为相信我的确一直在“袭击”他们的股票,还不如说是因为他忽视了我提过的建议。

令人痛苦的会面之后第二天,身为古根海姆家族亲戚的一位证券经纪人告诉所罗门·古根海姆,自己和其他人此前声称我在股市卖空的说法是错误的。所罗门·古根海姆立即过来给我道歉。

这阵风还没过去呢。质疑古根海姆家族财务稳定性的残酷谣言在华尔街传扬开来。在这种时候,又流传这样的谣言,除了给人平静的心带来折磨之外,还会造成诸多其他伤害。一天下午,我去古根海姆家族位于百老汇大街71号的办公室。他们有三四个兄弟在那儿。我问他们是否愿意接受我存放50万美元,以表示对他们家族的财务状况怀有信心。丹尼尔先生眼里噙着泪水,代表自己和家族对我表示感谢。我问他还能为他们做些什么,他说:“什么也不用了,只要能让人们确信公司经营一切正常就行了。”

要让人们对熔炼公司有信心,我能做到的最好是买入公司股票。我也这样做了。

还有一件事也加强了我与古根海姆家族之间的关系。古根海姆矿石勘探公司拥有犹他铜业公司的大量股票,打算处置这些股票。有人建议勘探公司将股票卖给古根海姆家族有股份在其中的一个辛迪加财团,说抛售股票很可能有利可图。丹尼尔·古根海姆将情况大致跟我描述后说:“你知道,我们请你来这儿,愿意把你当做我们兄弟一样看待。”

“如果你把我看做兄弟,”我回答说,“那我就以兄弟的身份说话了。”

我告诉他,古根海姆家族要是卖出另一个控股公司持有的股票,将会铸成大错。那看起来会让人误以为古根海姆家族在利用勘探公司其他股东为自己谋取私利。丹尼尔先生举起手来。“你不必往下说了,”他说,“你说得对。”

丹尼尔先生很激动,握着我的手,感谢我让他注意到本来可能会出现的一次重大疏忽。在好几个场合,他都提到过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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