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女锦绣

第四十一章 大叔

    随着声音,走过来三个锦衣少年。说话的是一个个子很高的少年,他长身玉立,五官立体俊美。若不是因为他正处于变声期,钱亦绣都以为他是十七、八岁的青年人。这相貌好是好,就是太着急了点,跟她的发育迟缓正好相反。

    另外两个少年十三、四岁的样子,都比那个大个子矮了半个头。其中一个是张仲昆的独子张央,清瘦秀雅,这个少年钱亦绣曾经见过。另一个少年跟说话的大个子有一、二分的挂像,长得也是风神俊朗,气质绝佳。

    几个人走到钱亦绣的身边,向老太太躬了躬身,就转过脸来看着她。

    特别是那个大个子,很不屑地耷拉着眼皮瞥着钱亦绣。由于他个子高,大概近一米八,钱亦绣要脑袋望上天才能看到他的脸。

    虽然这孩子长得高大威猛,英俊潇洒,但这话说的太招人恨了,这副表情更让人牙疼。

    钱亦绣气得小脸通红,这熊孩子真讨嫌。便不管不顾地顶撞道,“这位大叔,你以为十两银子很多吗?减三年赋税就能过上好日子吗?别说我家没得到这些优厚待遇,即便是那些得到了的人家,失去一个壮劳力,甚至有可能是家里的顶梁柱,十两银子够一家子老弱吃多久呢?”

    另外两个少年听这小女娃叫梁锦昭大叔,都不由地大乐起来。

    宋怀瑾笑问道,“你喊他大叔,喊我们两个什么?”

    “喊你们大哥。”钱亦绣脆生生地回答。

    钱亦绣一说完,那两个少年笑得直跺脚。

    梁锦昭没想到小丫头的嘴皮子这么能翻,居然还喊他大叔,他才十三岁,是这三个少年中年龄最小的。他因长得老成没少招同龄人的笑话,现在被一个小女娃明晃晃打了脸,气得脸都红了。

    而且,他也不是不同情那些阵亡将士的家属,只是觉得这小女娃古灵精怪过了头,笃定她是在骗人博同情。

    梁锦昭的眼神极好,在望月阁的四楼上看见这小女娃唱歌卖花一路走过来。他看到她在有人的时候悲悲切切,还抹着眼泪,等买花的人一走,便喜笑颜开地数着手里的钱。更让人受不了的是,还把一个钱锭子拿到嘴里咬。离她们一段距离的那个妇人明明跟她们是一伙的,却不走在一起,这不是博同情是什么?

    梁锦昭斥道,“哼,年纪不大,心眼忒多。老太太和张太太是慈善人,听信了你的信口雌黄,我可不相信。怎么可能你爹爹战死了朝庭不发抚恤金?”他又从钱满霞挎着的大篮子里拎出一把花来说,“这是霞草,却偏偏要说什么满天星,你们明明就是在撒谎骗钱财嘛。还有,你们后面的妇人跟你们是一伙的,却装作不认识一样。”

    钱满霞本来极害怕这些有钱人家的少爷,看到侄女跟他顶撞还使眼色让她别得罪他们。可这人竟说自己侄女撒谎骗钱财也顾不得害怕了,气愤地说道,“绣儿没撒谎,我哥哥是在一次大仗中战死的。因为没找到尸首,就说他失踪了,没有人也没有钱。”她话没说完已经泪流满面,又指着满天星说,“绣儿没撒谎,她一直跟人说这是霞草,我们山里有很多,它的别名叫满天星。我娘怕我们出事一直跟在我们后面,我们从来没说过不认识她……”

    钱亦绣见这熊孩子把小姑姑气哭了,气得小心肝呯呯狂跳,也哭了起来。

    她没像一般小女娃那样嚎啕大哭,也不像小姑姑那样默默流泪,而是像足了她的白莲花小娘亲。大大的杏眼里涌上一包泪水,泪水在直眼眶里打晃。她没有哭出声,而是吸了吸小红鼻头抽抽噎噎起来。拉着钱满霞的衣襟如诉如泣道,“小姑姑,我要爹爹……打仗回来的叔叔说爹爹作战勇猛,还当了骑尉,可他咋没回来呢?你们说他战死了,可大头哥哥的爹爹战死了还有钱拿,咱们家咋没钱呢?爹爹不回家,家里也没人干力气活,还时常被欺负。爷爷病重,大半时间躺在床上,还要给他买药治病……咱家只有两亩坡地,奶奶天天忙碌也挣不了多少钱。绣儿长这么大,从来不知道肚子饱是什么滋味……”

    说到这里,眼泪慢慢滚落下来。

    又转过脸冲着老太太说,“老太太,我没有撒谎的。上个月娘亲和我被人欺负得摔下了山坡,娘的脑袋磕破了,胳膊也摔裂了,流了好多血,我也差一点死了,为治病家里借了一贯六百文。张老爷知道的,他还免了我们家的诊费。前阵子家里把才收的小麦一斤不留都卖了,交了税后只剩下两贯钱。我们要嚼用要还债,还要给我太奶孝敬,哪儿够啊。唔唔唔唔……我饿,我想吃饭……琢磨着这花好看,我就天天跑上山去采回来,想着兴许能卖点钱财好还债,也可以买些吃食。可是这位大叔却说我们骗人钱财……唔唔唔唔……我没骗人,我要爹爹……爹爹,你在哪儿呀……”

    钱亦绣先是轻轻啜泣,后来越说越难过,哭得不能自禁。却是极尽隐忍,压力嗓门抽泣。这次不是演戏,她是真悲伤了。

    小小的岁数,极力的隐忍,悲惨的身世。

    不说老太太和宋氏拿帕子抹起了眼泪,旁边的丫头婆子眼圈也红了,钱满霞更是失声痛哭,连刚才笑话梁锦昭的张央和宋怀瑾都严肃下来。

    梁锦昭没想到会是这样,自己咋把小女娃“欺负”得如此悲伤欲绝,还引起了公愤。一时傻在那里。

    这时,来了一个面白微须,清瘦俊朗,大概有三十几岁的男人。此人正是保和堂的当家人张仲昆,他才去保和堂巡视完回来。本要去望月阁给京城来的贵人看病,却听见后花园一片哭声,便走了过来。

    路上,他也听到小女娃断断续续的哭诉,猜到两位小客人不知百姓疾苦,或许说了什么话伤了小姑娘。

    一看小女娃,竟还是熟人,他上个月刚给她和她娘看过病。便上前笑道,“哎哟,是钱家小妹啊,病好了?”

    钱亦绣哭得眼睛通红,哽噎着说,“这位大叔说我撒谎,可我没有撒谎,没有骗人钱财。的确是我爹爹战死了,我们治病花了好些钱……是家里实在过不去了,才摘了些花来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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