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一九八四

第二十八章 摆地摊的影帝

    陈平安走到年轻人面前,随手捡起一个小饰品问道:“这个多少钱?”

    “三块。”

    “这个呢?”

    “五块。”

    “这个呢?”

    “两块。”

    “这个呢?”

    “八块。”

    “这个呢?”

    ……

    陈平安一连问了一二十个小饰品的价格,没有丝毫要买的意思,可年轻人回答的却很耐心不急不躁。反倒是尚各云顿看不过去:“陈,你是打算买这些东西么?如果不买就不要打扰人家做生意了,咱们去戏院吧!”

    尚各云顿很关心《警察故事》首日上映的票房及上座率,如果《警察故事》大卖,陈平安将来才有可能以他为主角拍电影,如果票房惨淡,那他恐怕就得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将来,是否还有必要待在香港。虽然他很信任陈平安,但电影这玩意儿就跟足球一样,什么可能都会出现。

    陈平安没理他,又问年轻人:“如果我把你这些全买了,多少钱?”

    年轻人错愕片刻,说道:“如果你真的全买了,我给你算便宜点,打个八折一百四十块。”

    “啧啧啧,一百四十块……你能赚多少?三十?五十?”陈平安走过去蹲在年轻人身边,“堂堂影帝,如今就靠这个为生?”

    “他是影帝?”尚各云顿耳朵很尖,表情亦很夸张,“影帝摆地摊儿?”

    “你懂个屁!”恼恨尚各云顿无礼,陈平安骂了一句,可尚各云顿却觉得自己很冤枉,“陈,今天《警察故事》正式上画,你不去戏院关注反响,居然跑这儿找这个摆地摊的影帝,你不会是想找他拍戏吧?”

    “梁家晖!”关锦朋认出了年轻人,趁机抱住尚各云顿粗壮的手臂,“尚,他真的是影帝,你不要跟老板吵架。”

    “哦舍特!我警告你别往我身上凑……松开我,小心我揍你!”

    陈平安找到的年轻人,正是梁家晖。

    梁家晖81年考入无线艺员训练班,训练班期间在电视上跑过多次龙套,82年担任过服装模特儿,结果被李翰详看上,然后出演了李翰详导演的《火烧圆明园》和《垂帘听政》,并以《垂帘听政》荣获84年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男主角。再然后……再然后就杯具了,因为他被台湾当局封杀了。

    台湾是香港电影的重要票仓之一,梁家晖被台湾当局封杀,哪怕他刚刚荣获最佳男主角,也再没人来找他拍戏,以至于他为了养家糊口,不得不在铜锣湾摆地摊。

    陈平安今天来,就是来找梁家晖的!

    梁家晖讪讪一笑:“他说的没错,我确实是摆地摊的影帝。”

    “认识一下,我是黑马国际电影公司的老板。”陈平安把名片递了过去。

    “电影公司……”梁家晖像是受到触动般喃喃自语,眼神中露出茫然之色。

    陈平安没催促他,只是蹲在他旁边摆弄着地上的小饰品。尚各云顿气呼呼走了,矮牛喊他两声没喊住关锦朋追了过去,二人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几分钟后,梁家晖问陈平安:“您来找我有事?”

    “我不想明珠暗投美玉蒙尘,你的天空不该在这里。”

    “不在这儿还能在哪儿?难道我还能拍戏么?”梁家晖满脸无奈的轻笑自嘲,但却并未将名片还给陈平安。

    眼角扫眼被梁家晖紧紧抓着的名片,陈平安笑道:“为什么不能?”

    “你是电影公司老板,难道不知道我被台湾方面封杀么?”

    “你的情况我很清楚,但这只是暂时的。冲磨砺出,金子迟早要发光,这段经历对你来说,又何尝不是一次磨砺呢?再说了,你不拍戏也不用在铜锣湾摆地摊吧,没有执照动不动就被警察撵,一个月能赚几个钱?”

    见梁家晖蠕蠕嘴没有说话,陈平安拍着他肩膀说道:“我的公司刚成立不久,急缺各方面人才,今晚前来诚心聘请你加入黑马国际,不知梁先生意下如何?”

    “可我现在被台湾封杀……”

    “封杀只是小事,最多也就两三年。而你的人品,你的演技,我很欣赏,也值得让我等你。再说了,这几年你还可以提高演技,等待将来一飞冲天。”

    “一飞冲天?”此刻的梁家晖还没有那么远大的抱负,“我行么?”

    “行,为什么不行!难道你没听过‘信平安,得永生’这句话?”

    “信平安?”老实说梁家晖还真没听过,“什么意思?”

    “呵呵,正式介绍一下,鄙人姓陈,名平安。”陈平安笑呵呵伸出右手。

    “陈平安?我好想听过……对了,程龙主演的《警察故事》是你导演的!”

    后世见惯了各种炒作手段的陈平安,在相对还算纯洁的80年代,炒作手法真的不要太多,那个都能起到强烈效果。前段时间炒作《警察故事》只是牛刀小试,饶是如此也让这部戏在港台两地市民中产生巨大影响。

    你可以不看报纸,但你管不住自己的耳朵和别人的嘴。梁家晖就是这样,他对电影已经绝望,一门心思想要赚钱养家,但即便如此,还是从不止一个人口中听到了有关《警察故事》的新闻。

    陈平安露出绅士般笑容,右手再向前伸:“没错,那部戏是我的处・女作,今天正式上画。”

    “今天上画?”梁家晖愕然,“那你现在……”

    他也是圈内人,自然知道《警察故事》首映对于导演陈平安的重要性。可这么重要的日子,陈平安居然不是关注自己和对手的票房及上座率,反而跑到铜锣湾夜市来找自己……

    “我对我的这部戏很有信心,没必要守着票房。”陈平安脸上笑容不改,“不过,哪怕这部戏票房突破三千万,斩获年度票房冠军,对我来说,也不如一个人品好、演技好、拿奖拿到手发软的影帝重要。”

    “陈先生,你,你是说我么?我,我不行,你太高看我了。”

    “男人没有不行!”陈平安左手用力拍打梁家晖肩头,右手依然举在半空,“你要相信我,我从来不会看错人。别忘了信平安得永生!”

    信平安得永生?这就是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么?

    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年轻的年轻人,梁家晖感觉到对方身上那股强大的自信――他很确定那是自信,而不是狂妄。他甚至能够感觉到,陈平安身上那股自信不是故意装出来的,而是自内而外发自骨子里的自信,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间,无不散发着强大自信!

    这股自信甚至感染了他,点燃了他的血液,让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用力的握住陈平安的手,激动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陈先生,我,我,你……”

    “什么都不用说了。”陈平安同样紧握梁家晖的手,“你在挫折期,而我是起步期,我真诚的邀请你加入我的团队,让我们携手合作,一起迎接我们未来的辉煌人生,你愿意来帮我么?”

    “是陈先生你帮我……”

    “啪!”又一只手摁在了两人手上,受到触动的罗立贤加入进来:“陈先生,我彻底服了你。我也愿加入你的团队,您能同意么?”

    咦?还有意外收获?“阿贤你说错了,你不是已经加入我的团队了么?梁先生,现在轮到你了。”

    “我,我梁家晖,愿今生今世不负陈先生!”

    “好,阿扬,合同拿来!”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陈平安先说明梁家晖目前不适合拍戏,只能暂时担任选角导演一职,偶尔在戏中客串个角色,等他解决台湾封杀后,立刻就给梁家晖拍戏。待遇方面,梁家晖的薪水暂时参照工作人员水平,会有分红,等到梁家晖开始拍戏就按照片酬制。

    解决台湾方面对梁家晖的封杀,陈平安真不认为自己有那个本事。之所以这样说,主要是为了给梁家晖营造一种自己能量很大的错觉。不过梁家晖根本没过问,甚至合同都没看,直接在期限为十年的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大名。

    “关,我警告你,你要是再往我身上凑,我一定把你打成终身残废!”尚各云顿气冲冲的从远处人群中回来,身后跟着一直粘着他的关锦朋。

    走过来后,正好看到张子扬从梁家晖手中接过合同放入公文包内,顿时叫嚷道:“哦卖糕的!陈,你真的签了这个摆摊的!”

    “老尚,绅士,你的绅士风度呢?还有,阿辉现在是自己人,你要改变你的态度。另外,有句话本来我不想说,你遇到我之前,也只是个跑龙套的,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我现在好像也还是个跑龙套的!尚各云顿哼唧两声冲梁家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一指关锦朋:“那你让他离我远点,我实在受够了!”

    看眼关锦朋,陈平安说道:“老尚,你就当做他是在磨练你的演技。什么时候你能表达出与内心所想完全不同的表情时,那就说明你的演技取得了长足进步,明白了么?”

    你的意思是说那时候就可以为我投资拍电影了?尚各云顿略作思考信心十足的点点头。陈平安又偷偷冲着关锦朋眨眨眼,后者很快反应过来,坚定的说道:“老板你放心,磨练尚演技的同时,我会尽kuài让自己成为一名合格的导演,将来配合尚打入美国市场。”

    环视众人一圈,陈平安暗自得意:我这团队,团结的是多么紧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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